烈士陵园
一级、两级、三级……
275级台阶。
275,借用了一个烈士牺牲的时间:27年5月。于是在潜山在五庙,这个数字便有了特殊纪念的意义。
于是成了五庙所有烈士永生的时间。
60位把最后一滴血洒在五庙的优秀儿女在此集结,他们从不同的革命时期、不同的杀敌战场归队了。杨畈村便有了一支永不解散的队伍。
伫在船舵碉,他们每天都在凝望,隔着山下的一条小河,便是五庙人民政府。
他们每天都在凝望,红旗在人民的政府办公楼顶升起、飘扬。
他们每天都在凝望,他们用鲜血描绘的向往正被人民的公仆耕作为乡村的振兴和群众的笑容。
把烈士陵园建在政府的对面,绝对是独具匠心。这些新时代的执政党党员每天也在凝望,凝望那些先烈们浴血的身影。
每天都在聆听,聆听那些峥嵘岁月传来的铿锵的誓言和殷切的嘱咐……
头颅
——谒储全章墓
一杆大红旗在吴桥八斗升起。
那是1930年的寒冬腊月,中国最冷的岁月。
红旗插在储全章漏风的门楼上,而“红军第二团”的木牌端端正正地挂在低矮的木门旁。
那些天,五庙的穷人感受到了春天在山坳里涌动。
受饥的、挨冻的、无家可归的……聚集在红旗之下,他们赤手空拳,他们一无所有,他们只有满腔的仇恨和怒火要喷向那个黑暗的社会。
地主慌了,豪绅怕了,反动派恐惧了,制造了一阵又一阵血风,一场又一场腥雨。
红旗被扯下,扔在燃烧的房屋,像一只浴火的凤凰跳动。
一名队员倒在血泊中。
十四名腿上还沾着冲畈间黄泥的起义战士,被残害于梅城天宁寨。
储全章带血的头颅高挂在城墙之上,他居高临下,双眼怒睁,瞪着这个万恶的社会。
他的遗体被葬于烧成废墟的团部,也是他的家。
他的坟墓里没有头颅,那颗高昂的头颅的下落,至今是个谜。
……猛然间,我看见巍峨的天柱山幻化成了他的头颅。
油灯
在五庙乡古岭村的一户殷实之家,八仙桌上摆着一盏油灯。
油灯的光亮,照着桌上摊开的纸张泛黄的《共产党宣言》,照着五张棱角分明血气方刚的脸。
五双青春的眸子里闪着坚定的信仰之光。
尽管相隔了将近一个世纪,我却能准确地叫出你们每个人的名字:程之凤、余良鳌、王长青、梅竹松、胡绍瑗。
你们是潜山最早的觉醒者,目睹山河破碎、哀鸿遍野,长夜难眠赤县天,你们便选择做一盏灯。
豺狼在磨着獠牙,
枪声为暴行代言。
你们明知,黑夜漫漫,天亮还早,
你们深知,深夜发出的光亮,会引来野狼,明天和死神不知哪一个先到。
但你们无所畏惧,为了唤醒民众,把油灯捻到最大亮度。
五个人,五盏灯,在大山深处发出微弱的光。
你们把生命制成了油,让油灯亮成星星之火。
不,你们是闪电,把沉重的夜幕撕开了一条缝,照彻后来者的路……
红军洞
你把八个红军伤员,藏在隐蔽的山洞里,全家轮流站岗放哨,送水送饭,洗衣换药。你是慈爱的母亲,红军战士就是你的儿子。
你是柔弱的乡下女人,但为母则刚,你像一尊神,保护着自己的孩子,随时准备以命相拼。
敌人探知了你在掩护红军,凶残地打断你的腿。你咬紧牙关,不吐一个字。
丧尽天良的敌人,将你反锁在老屋,然后付之一炬。你宁死不屈,不吐一个字。
烈火吞噬了你苍老而瘦小的身子。你咬紧牙关,不吐一个字,直到锻成一块钢。
你目不识丁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存——或许根本就没有名字。你不懂得真理呀信仰呀这些深奥的词语,但你知道,红军是你的儿子,你的亲人,你不能出卖亲人,就像不能出卖良心。
其实,真理就是这么平凡;
其实,信仰就是这么朴素;
其实,伟岸就是这么简单;
其实,真理信仰伟岸的化身就是你,我崇敬的章大娘。
后来,八个伤员伤愈走出洞口,把残害你的禽兽——宰杀于你的坟前。
再后来,他们成了开国将校,带着你的遗愿走上天安门观礼台,而他们胸前佩戴的勋章,恰似红军洞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