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诗会这么快就临近尾声,轮到我发言了。一川老师我们换个位置,我坐到你那里去,我看你刚才讲座,背靠着窗户,窗外的红叶太美了,斜阳正浓,我也想定格在红叶中。
刚才大家读诗或分享时,我出去接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王安石同志打来的,荆公欣闻山谷流泉有人在读诗,很高兴,说:“都神马浮云抖音快手时代了,舒州大地还有一群人诵读诗书,慢慢消磨光阴,好一个诗意的下午,天柱山文脉千年不断,可喜可贺。”各位知道,王安石同志曾任舒州通判三年,是我们正儿八经的父母官。潜山古称舒州,不过那时的舒州比现在潜山大得多。公务之余,王安石喜欢到山谷流泉临泉赋诗,好风雅的。还有一个电话是李白同志打来的,李白隐居在采石矶,是诗城马鞍山的形象代言人。他还是老毛病,一听人吹捧就不淡定。今天许多曼妙的女子齐声诵读他的《江上望皖公山》,一川老师又添油加醋地解读,声音随着山谷流泉涓涓细流,入潜水,进皖河,汇入长江,流进了正在江心捞月的李白耳朵里,他从长江冒出来,连白云的袍子都没披上,就打我电话,我从他颤音中听得出他高兴,胡子都笑歪了。他让我感谢大家的抬爱,说哪天要再游潜山,站在皖江之上,做《江上再望皖公山》。我说得了吧,现在彩虹公路都修上山了,我让你的美女粉丝开车,盘旋上山,只上青云,与天柱峰对饮三大白。李白说,甚好,长江江水深千尺,不及寒冰邀我情。一定来!好了,别以为我在痴人说梦,天下所有诗人都是痴人说梦。梦到痴处人孤独,满腹诗书胀死人啊。
今年五月自岳西入潜山,初来乍到,潜山书香扑鼻。第三个晚上,游山谷流泉,举着手机电筒,临崖观石刻,摸古字,摸到了古人脉搏和心跳,空山窃窃私语,往圣先贤雅集三祖寺边,曲水流觞,吟风弄月。我附庸风雅,胡诌了几首,荆公说不合平仄,东坡恼了——“对年轻人不要求全责备嘛!总比打麻将好,比掼蛋好,比撩骚好!”我头发都花了,东坡还说我年轻人,好感动。今天群贤雅集,我分享下,那天晚上,受东坡同志鼓励,荷尔蒙分泌得快了些,多作了几首。
山谷流泉
其一
天柱幽溪翠墨泉,
千秋文脉久潺潺。
荆公坐石忘归处,
百卷诗崖字字玄。
其二
山谷流诗三百卷,
大儒小吏杂其间。
摩崖刻字声声慢,
化作深林鸣杜鹃。
其三
古寺层层山谷边,
千僧万侣听禅泉。
玄思诗兴随风发,
黄老骑牛我驾烟。
其四
秀木奇峰云气间,
遥观天柱留遗篇。
青莲若听禅声唱,
当赋玄歌和古泉。
其实,荆公斥我不合平仄,大概是因为我坐了他坐过的大石头,老虎屁股摸不得,老虎凳子更坐不得,他离开舒州后,一路飙升,官做得比老虎还大,他坐过的石头我岂能再坐?但我不跟他计较,现世的事我都不计较,我和古人计较什么。可第二天我真的对他有些耿耿于怀了。夜游山谷流泉后,我吹嘘手拂青苔识古字,同事一川就说,当年王安石也这么干过。王安石任舒州通判,去太湖,路宿三祖寺,听说寺边山谷流泉有摩崖石刻,唐人李翱刻书其上,遂举火夜游,手摸过古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本来可以朝天吹的行为艺术,却被荆公抢了先,害得我赚不了流量。说这些笑话,也不是拿王安石给我站台,我哪天要搞诗歌分享会,第一个要请来站台的,是苏东坡。王苏之间,我更喜欢苏东坡,无他,性格使然,苏东坡是个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又好吃又好喝又喜欢开玩笑又喜欢风花雪月的老顽童。我搬出这些古人,是为天柱山抬轿子,天柱山是世界名山中一顶一的大神,古往今来,倾倒多少帝王将相,成就多少英雄豪杰,折服多少文人墨客,李白、白居易、王安石、苏东坡、黄庭坚、白居易……这些中国古代诗词顾问委员会的元老们,都是他的粉丝,按现在的话,都是天粉啊。
“以文塑旅,以旅彰文,促进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二十大报告中这话讲到咱心上了。我们要坚持生态立山、文化兴山,保护和利用好以天柱山为代表的文化旅游资源,打造“诗意天柱,文化名山”。前不久,偶然饭局,微醺之际,侧耳欣闻古皖城中有一班人聚雅室品茗读诗,唐突前往,潜河边一私家庭园内,与月印舒台读诗会诸君一见如故,是夜月印社诗声朗朗。宅主兼老师徐英权是潜山市教育局退休干部,女宅主严爱莲是市妇联干部,曾是潜山半边天的领队。诗书伉俪以一家之私宅,聚众人之诗心,善莫大焉!参加读诗的,有退休职工,有商场老板,有青年教师,有在职干部,诵读诗经,学做君子,男士温文尔雅,女子明眸善睐。我被深深感动,借着三分酒意,露出七分癫狂,分享了自己的诗歌,算交入门作业。这是一班热爱诗歌热爱生活的人,要把平凡的日子过出诗意来。诗不关温饱,关乎风月。不关肉身,关乎灵魂。孔夫子删编《诗三百》,为华夏子孙立下诗教的传统,自此泱泱中华诗意氤氲。陶渊明吃了上顿没下顿,依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很难想象,离开了诗歌,陶渊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离开了陶渊明,中国诗版图会是什么样子。杜甫一生颠沛流离,沉郁顿挫,何以解忧,唯有诗歌,长歌当哭,忧国忧民。苏东坡才高八斗,气冲牛斗,却因诗获罪,乌台诗案中差点丢了性命,自此一路向南,贬谪,贬谪,再贬谪,失去,失去,再失去,不失的唯有诗心词魂。我以东坡为师,以豁达为师,以通透为师,以诗歌为师,以苦难为师。我希望将来元宇宙果真能旅居,我就在天柱山元宇宙买一块地方,把苏东坡从记忆和冥想中请出来,送他住进元宇宙,我老了,在大地上走不动了,就走进元宇宙,与先生沽酒吟诗。还有李白狂歌度日,柳永奉旨填词,李煜的故国在咯血的词中,陆游的中原在示儿的诗中……古往今来,诗词是无数先贤圣哲抗拒苦难的武器,泅渡苦海的方舟,诗在,爱就在,希望就在,人间就在,天地大爱,惟诗不朽。在西方亦如此,荷尔德林、海德格尔、梭罗,都渴望诗意地栖居大地上。我看重月印舒台读诗会,只因三千年皖城不眠,诗意源远流长。感谢英权老师和爱莲主席的奉献。
也是在那次诗会上,我提出请求,希望英权老师、爱莲主席能把大家组织到山谷流泉吟诵天柱山诗词。天柱山下的山谷流泉在我眼中,是世界上最有文化的一条小溪,现存着唐宋元明清历代诗书石刻近四百余处,是诗词博物馆,书法长廊。来这里读经典,传承天柱文脉,让诗意天柱文化名山大放异彩。古人写天柱山的诗词浩若星辰,我们这些天柱山的子民后裔不来诵读,谁来诵读?弘扬天柱山诗词文化,舍我其谁?大家在读诵前人诗词同时,也可创作更多的诗词,面对天柱山抒情怀古,浅吟低唱。一柱擎天,万古风月。今天,站在天柱山下举目遥望,王安石、黄庭坚、苏东坡都是我们眼中的背影。我希望我们成为未来的背影,我们的后人指着我们的背影,诵读着我们的诗书,说,瞧那班子人得瑟,都要长出翅膀了。我们不仅要在山谷流泉读诵诗书,我们还要到雪湖公园、皖水之滨、潜水之上、炼丹湖畔、振衣岗、天池峰、仙人洞,去高声诵读,我们读给皖公听,读给汉武大帝听,读给天柱峰听,读给苍茫云海听,读给日月星辰听。让读诵诗歌成为我们诗意生活的一部分,成为镌刻在天柱山上的行为艺术。